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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5/5/17 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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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鲁番葡萄沟,位于新疆吐鲁番市区东北11公里处,是火焰山下的一处峡谷,南北长约8公里,东西宽约2公里;葡萄沟内栽种的无核白、马奶子、白加干、红玫瑰、索索等近百种葡萄,使其形成一所天然的葡萄博物馆。

维吾尔族把葡萄沟叫做布依鲁克(Bujluq),意思是“葡萄园”;然而,现代维吾尔语称“葡萄园”为yzymzar或yzymzarliq。布依鲁克(Bujluq)这一地名从何而来的呢?

“葡萄”旧作“蒲陶”或“蒲桃”。据史籍记载,其原产地在大宛,即今天的费尔干纳盆地。公元前2世纪后半叶始传至长安。《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载:

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蒲陶、苜蓿极望。

张华《博物志》卷六亦称:张骞使大夏得石榴,李广利为贰师将军伐大宛得蒲陶。

葡萄沟一角

两汉时,今新疆地区的伊吾、车师、且末、龟兹、焉耆、于阗等地也都盛产葡萄。龟兹一家富户能收藏千斛葡萄。当时,今新疆地区绝大多数“城邦之国”的居民操用的是印欧语系东伊朗语支语言,亦即通常所谓的伊兰语。“蒲陶”、“蒲桃”、“葡萄”及常见于敦煌吐鲁番出土古代回鹘文文献中的bor,极有可能音译自古代的伊兰语。

“蒲”字,《说文解字》作“薄胡切”;“陶”字和“桃”字,《说文解字》均作“徒刀切”。按其语音还原,当为butao。另结合中古突厥语bor的单音节语音形式推测,该词的上古伊兰语原语音形式当为bud或bod,即汉语的“蒲”字当是bu一或bo一的对音,“陶”字和“桃”字当是其尾音一d的对音。那么,中古回鹘文文献中的语音形式作bor,又当如何解释呢?

葡萄沟一角

据新疆社科院李树辉研究成果,中古突厥语的“r方言”当是受印欧语系东伊朗语支语言的影响而形成的一类地域性方言。汉语的“葡萄”保留了该词的上古读音,而bor则保留了该词上古后期至中古前期的突厥语“r方言”(西部方言)读音。吐鲁番地区属中古突厥语的“i方言”(东部方言)区。按该方言的发音特点,bor当读作bo;;borluq当读作bojluq。“葡萄沟”的维吾尔语名称Bujluq恰好保留了该词的j音化形式。

远眺葡萄沟

然而,在吐鲁番出土的古代回鹘文文献中,“葡萄”、“葡萄园”二词却是以bor、borluq这种上古后期至中古前期的突厥语“r方言”(西部方言)的语音形式出现的。这一现象表明,吐鲁番地区的葡萄种植技术系由费尔干纳盆地东传而来,正与葡萄种植技术自西而东的传播过程相吻合。而葡萄种植技术的东传,则当与操用印欧语系东伊朗语支语言的粟特人的东向扩散密切相关。在《突厥语大词典》及明永乐五年()编纂的汉文一回鹘文对照的分类词汇集——《高昌馆杂字》中,“葡萄”均被称作yzym,与现代维吾尔语相同。《突厥语大词典》中另还收录有由该词派生的动词形式yzymlaen一(结葡萄)。此外,《突厥语大词典》中亦收录有bor一词,但麻赫穆德·喀什噶里对该词的释义却颇值得斟酌:bor一arap。谚语称:“Bor

bolma。”这一谚语是上年纪的人针对贪心的孩子们说的。

一词在现代维吾尔语中的语义为“酒”,而bor也的确具有“葡萄酒”的语义。这里可以引为旁证的是,《蒙古秘史》中便将“葡萄酒”音译为“孛舌儿”,亦即bor。蒙古人不事农业,而元朝文武官员中有相当一部分都为高昌回鹘人;更由于文字的借用和文化的影响,这一时期的蒙古语中借人了大量的回鹘语词。据此可推定,至晚在元末明初时,bor便已发生转义,用于表示“葡萄酒”了。

葡萄沟一角

上引词覆盖中的谚语“Bor

bolma”,《突厥语大词典》(维吾尔文版)释为“

bolmajturup,sirkεbolma”(没有葡萄酒,就不会有醋);《突厥语大词典》(汉文版)释为“不能成酒勿当醋”。然而,仔细斟酌该谚语的语义,若释为“没有葡萄酒,就没有醋”,却颇为勉强——因为酿醋并不一定非要以葡萄酒为原料。李树辉研究员认为,该谚语中的bor仍应释为“葡萄”;谚语应译为“没有葡萄,就没有醋”。也即是说,该谚语形成的时代相当古远。至ll世纪时,人们对bor一词最初所表示的“葡萄”义已相当陌生了。显然,bor之“葡萄酒”义便是由最初的“葡萄”义发展而来的。

这里又引出另一个有趣的问题,即现代维吾尔语中用于表示“酒”的

一词当是由“葡萄酒”义发展而来。上引《突厥语大词典》文中,正使用的是“葡萄酒”义。

此处所讲的boj,为bor的“j音化”形式,当即指“葡萄”而言。可见,对麻赫穆德·喀什噶里来说,已非常陌生,不详其确指为何。或正为此,才含糊地释为“一种能吃的草”。《突厥语大词典》的记述表明,用于表示“葡萄”义的bor一词,在ll世纪70年代以前便早已为yzym所取代。

葡萄沟一角

值得注意的是,“园圃”在《高昌馆杂字》中的回鹘语对译词为baqburluq/bagbor1uq。baq/ba的本义便为“园圃”、“园子”。现代维吾尔语亦同,“菜园”、“果园”均用该词。连缀其后的burluqAmrluq显然还保留了“葡萄园”的本义,但已不明显。据此推断,yzym一词的使用不会晚于11世纪初。

又,“葡萄”在西部裕固语中作

,显然为yzym的变异形式。西部裕固人的先民——龟兹回鹘是年西迁回鹘的一支。10世纪中叶,受伊斯兰化了的喀喇汗王朝所迫,开始向东发展,逐渐移徙至今地。西部裕固语使用

的情况又表明,yzym一词的使用不会晚于10世纪中叶。在新词取代旧词之前,必有一个新、旧词语并用的过程,意味着凡出现bor或borluq的吐鲁番出土回鹘文文献的书写年代至晚也当在10世纪中叶以前。如若这一推断无误,则可为敦煌、吐鲁番出土的相关古代回鹘文文献的断代提供一个参考。

葡萄沟一角

yzym一词是由动词词根yz一(揪,掐,摘)附加名词性词缀一ym构成的,为地道的突厥语词。bor之为yzym所取代,borluq之为yzymzar或

所取代,正与古代诸突厥语游牧部族、部落向定居的农耕型生产方式转化的进程和新疆及中亚诸农耕地区的突厥化进程相适应。吐鲁番名胜景地葡萄沟的维吾尔语名称——Bujluq,当是Bojluq的讹变形式,是对该地名中古突厥语东部方言(j方言)形式的保留。这一地名的使用,至晚也应始于10世纪中叶以前。如若考虑到bujluq即bojluq是由borluq演变而来、borluq又是由bodluq演变而来的事实,则可进而推定该地名的出现当不会晚于两汉时期。

葡萄沟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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