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所有华人职业填词人里面,林夕和黄伟文,绝对是写非情歌写得最多的两个人,写尽不同品种的爱恋,写尽爱情的进阶。
然而手法和风格完全不同。黄伟文和林夕好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
与林夕为人谦和低调不同;黄伟文为人张扬,被称为“鬼才”词人。
他们有些像歌词界的金庸与古龙,林夕崇尚中国古代文化,写词有章法有意境;黄伟文作词常常怪诞剑走偏锋,往往在取材和修辞上出人意表。
四首歌见证黄伟文歌词创作
不同侧面的最高峰
最能拿来“叫卖”歪闷(黄伟文)之鬼才的莫过于他为张国荣和梅艳芳所写的《芳华绝代》以及给陈奕迅的《》。
倾国倾城是我大名
蒙罗丽莎只是一幅画
如何艳压天下
皇朝外的伊莉莎白
谁来跪拜她
梦露若果庄重高雅
何来绝世佳话
红颜祸水锦上添花
教你荡产倾家
唯独是天姿国色不可一世
天生我高贵艳丽到底
颠倒众生吹灰不费
收你做我的迷/得我艳与天齐
——《芳华绝代》
天生我高贵艳丽到底,得我艳与天齐。也许只有歪闷才敢写出这样恣意跋扈的词句!
情人若寂寥地出生在
刚刚早一百年一个世纪
是否终身都这样顽强地等
雨季会降临赤地
为何未及时地出生在
邂逅你看守你一起老死
互不相识身处在同年代中
仍可同生共死
——《》
,陈奕迅在香港出生。歪闷朦胧地拟定或许有个她出生在一百年前,“莫非今生原定陪我来,却去了错误时代”。只要出生在同一年代,尽管是战火硝烟弥漫的,仍然能热烈地去爱,同生共死。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错时空的爱恋,原来词中爱情还可以这么写!
当然,黄伟文为陈奕迅写的词最知名的还是《浮夸》。甚至可以说,这是伟文所有词中最出名的。歪闷和Eason互相成全!
那年十八母校舞会站着如喽啰
那时候我含泪发誓各位必须看到我
在世间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
屋村你住哪一座
——《浮夸》
绝不赞同这是首励志歌,它只是将小人物的心理揣摩得太透模子铸得太吻合。
还有一首虽不那么知名但不可不提的歌!
黄伟文为何韵诗创作的《痴情司》灵感来源于《红楼梦》。
它极尽红楼之精华,用底蕴撑起的绝美,没有一丝多余。说它是迄今为止有关红楼梦最好的歌词也不为过。
梦还没有完大寒尚有蝉
夜来冒风雪叫唤着雨点
梦还没有完断垣望归燕
有人情痴得不怕天地变
……
其实你我这美梦气数早已尽
重来也是无用
情愿百世都赞颂最美的落红
曾为君栽种
——《痴情司》
歪闷写词爱一个系列一个系列地来;
折堕阴郁、敢爱敢恨、潇洒豁达是他不同时期的词风。
“垃圾四部曲”《垃圾》《漩涡》《绝》《破相》讲的是在不同时期感情的折堕。哪怕你是暗恋、婚外恋、失恋、没人恋,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那一份情。
留我做个垃圾长留恋于你家
从沉溺中结疤再发芽
被世界遗弃不可怕喜欢你有时还可怕
——《垃圾》
爱你时我是一条狗,伤口愈合又被掀开复发,说好了强震过去不再动摇,哪知稍不留神心中又余震连连。
快乐再光临可惜我没能力重生
命运已乱了如何笑怕惊动面上余震
他那天说我眼睛很会笑
那十秒灵魂大概已卖掉
却换来眉头额角桃花倒插着
命书全逆转了
——《破相》容祖儿
歪闷笔下,毫无俗套。简单几笔,一个风流之人和一个坠入爱河的傻女人形象呼之欲出。可怜可叹!
接下来便是失恋之后的诅咒系列——为李蕙敏写的《你没有好结果》和《活得比你好》。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不存在的。黄伟文说,我只是个凡人,没有虚假的宽恕,不如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心中的怨怼。
今天淌血是我心即将痛在你心
身份对调发生
来让你一生最喜欢和珍惜那人
也摧毁你一生完全没半点恻隐
——《你没有好结果》李蕙敏
黄伟文写词,角度之新颖多端总能在你意想不到又最敏感脆弱的神经末梢挠上几下。
当然,还有病态三部曲、海陆空暗恋三部曲等等。
早期黄伟文的情歌,爱得沉沦糜烂天旋地转,用词直白毒辣,锋利刺骨。
写失恋和爱而不得,林夕如服鹤顶红,即使是死也有种鲜艳忧伤的美丽;而黄伟文大刀阔斧,伤口撒盐,折堕丝毫不留情。
黄伟文的鬼才还体现在歌词里卓越的叙事和格物能力。
和林夕擅长取景不同,黄伟文善于格物,并且歪闷的物悟通常带有很现实的风格,都是从身边熟悉的物去洞察其中的理。
因此相比林夕之词,市井气十足,更具人间烟火之美。
为何喝过那咖啡杯无故失终了
家里却仿佛增添了数本新书
为何你那床头玩具熊再找不到
花樽的花偏偏天天转色
——《防不胜防》陈奕迅
四句话完全不见人影,但以小见大道出恋情的进展与变化。
最集中的托物言志还是“玩物四部曲”《葡萄成熟时》《人车志》《沙龙》《陀飞轮》。成年男人玩具系列,相机、手表、红酒、跑车,道出一个男人的心路历程。
除了奇崛的想象和怪诞的手法,还有鬼才的爱情态度。
在他写的这许多词中,复杂纠结的爱情心态和想爱又骄傲的姿态展露无遗。
如何笨到底但到底还是我
谁人待我好待我差太清楚
想继续装傻却又无力受折磨
——《可惜我是水瓶座》杨千嬅
从尘土中高贵地飞身躺下
无人救我都有沙抓住一把
曾这么英勇地爱上过他
逃落到泥地里一样优雅
——《落地开花》卢巧音
卑微中也有一丝骄傲,遗憾中仍有一丝希望,哀而不伤。
情愿获得你的尊敬
承受太高傲的罪名
明明心里爱着却因顾虑尊严,宁愿在爱人身边扮演好朋友的角色。
《野孩子》说
明知爱这种男孩子,也许只能如此
但我会成为你最牵挂的一个女子
朝朝暮暮让你猜想如何驯服我
如果亲手抱住,或者不必如此
沿途红灯再红
无人可挡我路
望着是万马千军向直冲
我没有温柔唯独有这点英勇
——《勇》杨千嬅
一想到心仪的你,从来没有的力气,突然注入渐软的双臂。所以还犹豫什么?
爱就爱了,爱起来死不回头;不爱也要过好自己,无谓互相折磨;敢爱也敢恨。
难捱就无谓再拖
好心一早放开我
从头努力也坎坷
通通不要好过
——《好心分手》卢巧音
给陈奕迅的词,豁达的爱情态度中更多了几分成熟的智慧。
应该怎么爱可惜书里从没记载
终于摸出来但岁月却不回来不回来
但当你智慧都蕴酿成红酒仍可一醉自救
——《葡萄成熟爱》
流水很清楚惜花这个责任
真的身份不过送运
这趟旅行若算开心
亦是无负这一生
水点蒸发变做白云
花瓣飘落下游生根
淡淡交会过各不留下印
但是经历过最温柔共震
天下并非只是有这朵花
不用为故事下文牵挂
要是彼此都有些既定路程
学会洒脱好吗
——《落花流水》
歪闷后期的词作,鼓励和正能量居多,锋利之笔基本雪藏不见。
《葡萄成熟时》堪称失恋疗伤鸡汤,讲恋爱的智慧在时间和阅历的沉淀中酝酿。
能将一个备胎写得如此文艺的是《落花流水》。成熟地爱,你得学会洒脱和豁达。
豁达的爱情态度根源于人生态度。
比如谢安琪的《喜帖街》,这首歌的豁达和深度简直上了一层台阶。
经典,当然用来压轴。
喜帖街原是香港的一条极具传统特色的老街,年初,香港政府计划重新开发此区,最终昔日红金炯炯的喜帖街,敌不过时代巨轮的吞噬,转眼一片断壁残垣。
黄伟文写了这首《喜帖街》,内容讲的是一对情侣买了新房准备结婚,连喜帖都印好了,才决定分手,就如湾仔的喜帖街,以前很旺、喜气洋洋,最后还是落得要拆卸的荒凉结果。
悲凉吗?无奈吗?可是黄伟文这样说:
忘掉种过的花重新的出发放弃理想吧
别再看尘封的喜帖你正在要搬家
筑得起人应该接受都有日倒下
其实没有一种安稳快乐永远也不差
——《喜帖街》
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好景不会每日常在,天梯不可只往上爬。
所以,随时准备好重新出发吧。
大概内心藏着孩子的成熟之人就像歪闷这样吧!
可以天马行空,可以归于日常;
恣意真实又懂沉淀酝酿;
有争取、有沉默、有觉醒。
经历后领悟,继续笑着出发。